新驴子是杨叔前几日就买回来的,只是裴小六胆子小,不敢骑,下了学回来在仆人们的院子里练上一刻,但待他爬上驴背,便得颤着腿、死死搂着驴的脖子才敢让杨叔牵着走几步,驴子走一步,他的心就跟着跳一次,眼睛也不敢睁开。

    练习的日子一长,杨叔就觉得不如将驴宰了吃,好过每天被裴小六死死箍着脖子喘不了气要好。

    不过裴小六虽然怕骑驴,但对这头驴本身倒是喜爱得紧,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给驴头上戴了一顶小草笠,拴在马厩里,日日都要去擦洗。

    他本想将自己有了一头小驴的事儿和闻易水说说的,不过不知怎么的,闻易水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来私塾,连带着温先生也没有来,裴小六想去问问相爷,可也晓得自己站在相爷跟前话都说不利索,纠结了一会儿,忽然想起公子,一下便兴奋了!

    可很快他又想起,杨叔说相爷不让他们去打扰梅园,刚冒出来的那点儿兴奋就跟才燃起来的火星,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去,噗呲一下,就熄灭了。

    心情低落的裴小六头顶的小圆揪也蔫儿了,想揉揉软趴趴的小东西,比如小爪。

    “咦?”裴小六如今才觉得有些不对劲,手里拿着一根萝卜去喂自己的驴,喊道:“杨叔杨叔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杨叔正给驴弄着鞍,听到裴小六喊他便应了,又说:“明日再练我便不牵绳了,你得自己爬上去拉着,也别总圈着脖子,眼睛也给我睁开,咱们相府虽然不是国公府,但和国公府一脉相承,出来的男儿哪能像你这样,骑个驴都快冒眼泪花儿了。”

    裴小六手一僵,差点儿没躲开驴子咬来的嘴巴,整根萝卜被驴子一口吞了进去,飞快咀嚼咽下,叫了两声,眼睛看着裴小六腿边放着的筐,意思是还要。

    裴小六又从筐里掏了一根出来喂过去,但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纠结小爪和公子的事,杨叔后头那番话已经戳到了他的死穴。

    又到了晚膳的时辰,梅园那边依旧没有传来消息让过去伺候,杨叔一直记得裴旻回来后便没有用过膳,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,便自作了主张,让周娘煮了二人的饭食,只等好了以后自己给送过去。

    梅园里的二人却早已在下午时,从后门出去了。

    越奚戴着的帷笠是后头裴旻特意找人做的,穿着窄袖的衣衫,更像是东都城外头来的江湖客,裴旻自己也作了同样的打扮,不能去跑马,又不想让越奚一直闷在屋子里,裴旻便打算带他去看看裴悠。

    他从国公府搬出来后,便很少再见到自己家这个岚君妹妹了,不过裴国公时常往相府送信,有时候找不到和儿子说的话,便像记流水账那样写着裴悠的一天,从晨起吃了什么、嬷嬷给梳了什么头、小姑娘娇气偏不学武……都是日常繁琐之事,不过裴旻每次收到都会捧着看信许久,然后收进盒里。

    “穿这个去好么?”越奚问,这样的打扮让他很过瘾,却不好说裴悠喜欢不喜欢,虽然腰间没有佩戴刀剑,但瞧着就不是良家公子常作的打扮,“会不会吓到她?”

    裴旻笑:“也别太小瞧悠儿了,好歹是裴家的女儿,虽然不习武,这点见识还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同越奚说的是,裴悠小时候总见她哥哥穿着武袍沾了一身脏的回来,起初还觉得家里来了坏人,后来见得多了,便也不怕了,否则也不会在八九岁那样天真烂漫的年纪里,做出将那个小岚君留在府上的事。

    他不说,裴悠在越奚眼中便还是以前跟着哥哥进宫来的那副怕生的模样,对裴旻的话分外不赞同,路过成衣铺子时,他甚至生起了进去换一身的冲动,但裴旻不给他这个机会,拉着他飞快走过那些铺子的门,任凭越奚怎么回眸依依不舍,裴旻也不给他换掉的机会。